南风青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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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州故梦》1

  /简介:《换子成龙》陈牧生 何秋惜 x《一千个晚安》黄白莲(不是替身梗)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我说这句话时很是认真,然而这份认真似乎并没有表现在我的脸上,我是个不太擅长表现感情的人。

  他怔了一秒,很快便嘴角上扬,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莲子,胡说什么呢。”

  但我说的是真的。

  三年前,他在斛州码头捡到我的时候我就对他说过这句话,那时的他和现在的反应完全不同,那时的他皱起眉来,凝神想了几秒,歉然笑笑,要我再说一遍。

  三年前,我还在我原本生活的时代,牵着我女儿的小手走过台北的街头,去她最爱吃的那家冰淇淋店里等她的爸爸——程氏集团董事长,程怀展,年轻有为的企业家。

  我很爱吃冰淇淋,尤其是香草味,我的女儿珊珊也遗传到了这一特点。我和珊珊在冰淇淋店里靠窗的位子坐下,点了两份香草冰淇淋,下午五点三十七分,程怀展出现在了玻璃窗前,他的手里除了公文包什么都没有,他又一次忘记了珊珊要他买的哆啦A梦气球。

  “对不起,堵车,来晚了。”

  他经常说这句话,我已经听习惯了,珊珊也习惯了,但珊珊依然觉得他是个好爸爸,她从出生就很黏她爸爸的。

  那时候的我依然幼稚地希望我们一家三口可以一直如此幸福下去,我根本不会想到,其实我没有资格说“一家三口”这四个字。

  那天,我约程怀展出来吃冰淇淋是有原因的。珊珊三岁了,该上幼稚园了,可是幼稚园的老师说珊珊的身份信息有些问题。

  珊珊从出生以来的出生证明、户口信息就只有我的名字,父亲一栏是空白的。我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程怀展,为什么不跟我领结婚证,为什么不把珊珊的户口落在他那里,他从来都没有给过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也从未追问过。因为我信任他,我爱他。

  关于珊珊入园的问题,程怀展说他去办。但我等来的不是他通知我珊珊入园的好消息,而是他的妻子气势汹汹地闯入了我家。

  他的妻子狠狠地扇了我一个嘴巴子,她疯了一样地死死攥着珊珊的胳膊摇晃,又狠狠把珊珊推倒在地上。她指着我的眼睛警告我,让我带着我的女儿彻底从她眼前消失,不要再和程家有任何联络,更不要妄想程家的财产和我女儿有任何关系,将来财产都是她儿子的。

  那时我真的懵了,她从我家离开后我才意识到,我竟然是一个小三。

  可是程怀展却始终没有告诉过我,他一直说他没有家的。

  三天后,珊珊住院了。医生说是因外界因素诱发的急性病症,具体什么名字我现在已经记不住了,很难记的一个医学名词,只记得医生说这种病很罕见,只有十万分之一的概率,就是这么不幸,更不幸的是这种病的治愈率不足千万分之一。

  那时候我真的很想死,如果不是为了珊珊,我可能早就已经解脱了。

  珊珊病后,程怀展只来过一次,他告诉我,他对不起我,他说他不该骗我当他的小三,他说他是真的爱我。他说珊珊上学需要户口,他不得不让他老婆知道他和我的事情,他说他老婆就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一个女人,不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不想和他争辩。我从他的手里接过他老婆要我签的离开台北永不联络的承诺书,我对他说,我如果知道我是小三,我绝不会把珊珊生下来。

  转年的那个春天,珊珊发病了。

  珊珊离开后,我在墓地遇到了程怀展,他远远地喊我,“莲子”。

  从我知道自己是他的小三后,我很怕听到他这样喊我,也只有他才会这样喊我,莲子。

  我们并肩站在珊珊的墓前,如她发病前希望的那样——爸爸妈妈陪在她身边。

  “珊珊不在了,你以后怎么打算?”

  我听到程怀展的声音在颤抖,但我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我不是没有打算,我早已打算好了。

  那天晚上,我自杀了 ,喝下了我早准备好的一瓶安眠药。我在这个世界已然没有了任何亲人,不会有人来救我的,我可以安心地随我的女儿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你醒了?”

  眼前的男人我并不认识,他看起来也不认识我,但他的面相长得很是和善,说话也彬彬有礼,我断定他是个好人。

  不过我看人一向不准,不然也不会被程怀展骗了五年。

  “我不是死了吗?”我确切地记得我反锁了家门,吞下了那瓶安眠药,而我居然还活着?又或者,这是死后看到的景象?

  眼前的男人嘴角微微向上,左脸隐约有一颗酒窝。

  “姑娘,你在码头晕倒了,正巧被我遇到,就把你送来医馆了。”

  码头、医馆,这么古老的词汇,当时的我竟然没听出任何问题。

  “谢谢你,诊费药费多少,我还您。”我心想,干嘛救我,你救了我也一样还会去自杀的。

  他连连摆手,说不过是小钱而已,不必在意。我把手摸进兜里,掏出了我随身携带的所有现金,递到了他手里。

  他低头看向手里,瞬间把眉毛耸成不解的样子,又把钱递给了我:“不用了,姑娘。”

  后来我才明白他为什么会不解,他一个用大洋的人根本没见过新台币。

  我像所有穿越的人一样问出了那句话:这是哪里?

  他说是斛州码头附近的仁和医馆。

  我环顾四周,很明显这不是我那个时代的陈设装潢,就算是我的家乡台南,就算是台南偏僻乡下也早已没有了这样古老的医馆。

  “现在是1997年吗?”

  他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什么。

  我再一次环顾四周,注意到了一旁墙上挂的极其古朴的月份牌,我趿上我的高跟鞋,凑了过去。

  上面写着癸丑牛年。癸丑牛年,不是我所在的1997丙子鼠年。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转身对他说。

  我确定我穿越了。

  他皱起眉来,凝神想了几秒,歉然笑笑。

  “姑娘,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可以吗?”

  他大概是把我当疯子。

  我重复了一遍:“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我并不心急,无论是丙子鼠还是癸丑牛,都不影响我追随我女儿而去。

  “姑娘,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我没有家。”

  我说的是真的。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不在了,如果不是有照片,我或许早就忘记了他的样子。国中时,母亲也走了,我考进了台北的重点高中,离开了台南那个村子。再后来我很争气地考上了台大,成绩优异,毕业后我回到了台南工作,偶尔才会回台北看望朋友。22岁那年,我遇到了程怀展,那年他刚好在台南建新厂,很少回台北。他猛追了我一年,后来我有了珊珊,我以为我从此就有家有亲人了,然而都是一场美梦而已。

  “我没有家。”我抬起头对满脸诧异的他说道。

  “姑娘,你怎么会没有家呢?”

  “我没有家人,也没有家。”我低下头,不知怎么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中涌出,掉在地上,我好像听到了眼泪摔碎时的声音,又好像我幻听了。

  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姑娘,你想去哪里?我送你去。”他的语气温柔了很多。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也谢谢你救了我。我想去的地方,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也只能我一个人去……”说到最后几个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沉默着低下了头。

  “少爷,今天的船票已经退掉了,我改订了明天一早的。”一个身穿长衫的男人提着公文包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对我面前身穿西装的男人说道。我更确定,我真的穿越了。

  “金福,你再去订一张票。”

  “少爷,去哪的票?”

  “和我们一样,去芦州。”

  “啊?”

  “嗯,这位姑娘和我们同行。”

  “不用了,我……”我依旧站在月份牌前,哭着开口。我知道,他想救我,不想我寻死才这么说。

  “芦州风景很美,现在这个季节花也都开了,你可以去走一走,看看风景。”

  那是我和他故事的开始。

  时至今日我依然不知道他当时为何会如此想要挽留住萍水相逢的我的生命。

  离开医馆后,天黑了,他带我去了一家餐馆,他说那是他私以为斛州最好吃的餐馆。

  他很贴心地询问我喜欢吃什么菜,我摇了摇头。

  他说:“人吃饱了才不会难过。”

  也对,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吧。

  吃饭时他跟我说,一会儿去买一身衣裙吧。

  我才意识到,我穿的及膝连衣裙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那天晚上,算得上身无分文的我坐在旅店院子里一棵树下发呆,想着我女儿,从我女儿走后,每到天黑我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她来。

  他拿着一根糖山药豆走过来,递给我。

  “我叫陈牧生。”

  我接过那根糖山药豆,想起珊珊发病前的几天说她想吃糖葫芦。她说过三次,但那时台北的天气很暖了,我走遍了医院附近也没见到卖糖葫芦的。

  我很歉疚地对珊珊说自己没能买到她想吃的糖葫芦,她很贴心地抱了抱我,改口说想吃香草冰淇淋。

  好了,不想了。既然他那么好心肠想救我,那我就先勉强活着吧。

  “我叫黄白莲。”

  “你是斛州人吗?”

  “不,我是台南人。”

  “台南?那你怎么会来斛州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会相信我是从半个多世纪后的1997年穿越来的。

  “没关系,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你为什么来斛州?”

  “来做生意,顺便找找一位老朋友。”

  “你在斛州有朋友?”

  “没有,只是听说她在斛州附近居住,我一直找去了南宜,也没有找到。”

  那时候的我只是顺口搭音,并不好奇他说的朋友是谁,至于让他这样从斛州找去南宜,再从南宜找回斛州来。

  后来我才明白,他说的那位朋友是一位对他而言万分重要、无可替代的人,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大概就是张爱玲小说里白色的“床前明月光”。后来我才知道,他除了白月光,也另有他心口上的那颗朱砂痣。

  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事业有成,风光无限。用金福的话说,他得到了他所想得到的一切。然而并非如此。

  第一次走进芦州陈家大门,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斜背着单肩软布书包朝我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我,很是乖巧地喊我“奶娘”。

  陈牧生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天雄,你认错人了,她不是你奶娘。”

  男孩撒开了手,仰着头仔细观察我,然后又抱住了我。

  男孩很确定我就是他的奶娘。

  后来陈牧生向我解释,我和天雄曾经的奶娘长得一模一样,他似乎并不想再多解释什么,可我还是捕捉到了他眼底那不易被人察觉的哀伤。

  他不想说,我也不想问,人活得久了,总会有些人有些事想藏在心里,不想提起,就连想起都是一种无辜的罪过。

  第一次听到关于秋惜的故事,是那天晚上陪天雄做功课的时候。

  陈牧生知道我想寻死,怕我夜晚情绪低落会做出些伤害自己的事情,因此我来陈家的第一晚就叫我去陪天雄做功课。

  天雄对我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我知道是因为他奶娘,但我并不好奇,也不会开口问,孩子也会有孩子的心事,我女儿在时也有她自己的小秘密不愿告诉我。

  反倒是天雄主动提起。

  “莲姨娘,你真的不是我奶娘吗?”

  “不是的,天雄,你认错人了。”

  台灯下,我看到天雄原本亮亮的眼睛顿时有些暗淡了。

  “莲姨娘,那你为什么会来我家呢?你是我爹的朋友吗?”

  “不是,我是借住而已。”

  “你会和我奶娘还有钧山一样离开我家吗?”

  “嗯。”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天雄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第一次见到十岁的孩子有如此深沉的叹息。

  “如果你不走就好了,莲姨娘,我很喜欢你,就像喜欢我奶娘和钧山一样喜欢你。”

  “是吗?谢谢你的喜欢,天雄。”

  天雄低头做他的功课,我胳膊肘拄在桌上,望着窗外的漆黑发呆,想着我的女儿,珊珊。

  我不知道自己想了多长时间,直到天雄喊我我才回过神来。

  “莲姨娘,你能帮我寄一封信吗?”

  “可以啊,寄给谁?”

  “给我奶娘和钧山。”

  “好啊,你写完信交给我,我去替你寄信。”

  他从抽屉里翻出他早已准备好了的信封来,看得出来他真的已经准备了很久,信封上印的红色字框掉色得有些浅淡模糊。

  “他们住哪?给我地址,明天早上我去给你寄信。”

  “地址?我不知道。”天雄耷拉着眼眸摇了摇头,又是一声不属于这个年龄孩子的深沉叹息。

  “那我没办法帮你寄信啊。”

  “寄信一定要地址吗?”

  “当然,不然邮差怎么知道你的信是送到哪里去?”

  “我写了奶娘的名字,邮差还不知道我的信是寄给谁吗?”

  我低下头,信封那被磨得掉色的红色字框内,四个稚气规整的大字“何秋惜收”。

  我被他逗笑了,孩子的世界真的很简单。

  “万一别的地方也有叫何秋惜的呢?而且不止一个呢?那邮差怎么知道该把信送到哪个何秋惜手里呢?”

  我不忍心看孩子的希望落空,勉强露出笑容轻轻拍了拍天雄泄气的小脸。

  “好了,我替你打听打听,要是打听到了你奶娘的住处,就帮你寄信给她。但你不要着急,打听人也需要时间。”

  我哪知道什么何秋惜,我在这个时代除了陈牧生和天雄之外一个人也不认识,我上哪里去打听?无非是不忍心打击孩子内心罢了。

  天雄抬起头的瞬间我看到他眼睛又如谈话开始时那样明亮了,小孩子真好骗,很容易信任别人。或许程怀展骗我的这五年来,他也是这样想的。

  “莲姨娘,谢谢你!”

  “你这么喜欢她,一直留她在你家做奶娘就好了。”

  我说到这儿,突然想起读书时看过的小说里春宝秋宝的故事来,顿时觉得自己可恶,竟然想把一个苦命的女人永远留在雇主家做工一辈子。要不是生活所迫,哪个女人愿意撇下自己孩子不管去养活别人家的孩子。她离开了也好,说明她挣了些钱,有钱过轻快日子了。

  “我也想留奶娘一直在我家,可是……我爹说,她是个自由的人,她有权利选择,而不是一直在我们家。其实我都知道的,要是我,我也想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我像个听众一样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我愿意做他的听众。

  “我亲娘在我出生后不久就过世了,我是跟着奶娘长大的。说起来我和奶娘真的很有缘分,听我爹说,奶娘是从北方逃荒来的,带着和我差不多大的钧山,路上碰见了我娘,我娘要带着我去码头坐船来芦州找我爹,我娘就带她一起赶路了。那时候我和钧山也才几个月大而已。后来,她们遇到了坏人,我娘滚下山崖死了,我奶娘幸运地活了下来,就千辛万苦把我送到了我爹身边。莲姨娘,我和奶娘是不是很有缘分啊?”

  “嗯,是啊,人与人间的相遇都是缘分。”我不否认,我和程怀展也是这样,缘分也分良缘孽缘,但这没必要给孩子说了,等他长大自然也就知道了。

  “我是奶娘养大的,从小我就把奶娘当我的亲娘,拿钧山当我的亲弟弟,这样我家才比较像一个完整的家,和我同学家一样。可是,半年前,我过完十岁生日,有一天,我和钧山放学回来,我爹告诉我,后天奶娘和钧山就要离开我家了,我以为奶娘要带着钧山回家乡探亲,我还送她我最喜欢的果子酥要她带回家,她来我家十年了,她肯定想家了,她爹娘也一定想她。可是,她和钧山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我问我爹,我爹也说不出来他们去了哪里,也不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一问,我爹就告诉我,她是自由的,她选择自己喜欢的日子了。”

  “你奶娘没有告诉你她要去哪里吗?是回家探亲还是不再回来都不告诉你吗?”

  “没有啊,奶娘说,她要离开陈家了,要我听爹的话,要乖乖吃饭、乖乖学习,要越来越懂事。她说了好多,我记不住了,我我当时以为她很快就会回来了,我也没有往脑子里记。要是早知道她不回来了,我一定会把她说的话写在本上记下来的。”

  我完全可以理解天雄对他奶娘和钧山的感情,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我和程怀展之间这段长达五年的错爱我尚且不能忘怀,更何况天雄忘不了从他不记事起就一直如母亲般照顾他的奶娘,有些美好的事情,本就不该被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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