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青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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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玉为惜》4

本章5.5k,老陈的苦日子来了,秋惜的好日子来了……

  

  “风木有余恨,瞻衣无尽时……”

  林闽珠细细端详着面前的画像,揣度着方才从雯月那听到的有关先夫人的事。

  “采英夫人去世了多少年,老爷就惦念了多少年……”

  “老爷夫人情深意长,所以老爷才这么多年都没有续弦啊……”

  “当然是少爷的想法啊~少爷说,只有奶娘能做他的娘,所以就跟老爷提议……”

  “对呀姨娘,我们想着您和老爷认识这么多年肯定很熟悉了,而且老爷大事小情都是您操心,所以……”

  “姨娘,您带着钧山在陈家守了这么多年的寡,有多不容易,老爷怎么会不知道呢……”

  雯月的话一遍遍在她脑中回响,似刀尖一遍遍在她心上划过。

  不为别的,只为此刻她身为秋惜。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对发妻情深意重以至于甘愿守她二十余年受尽孤独。儿子提议再婚时,他又因深爱亡妻而直言拒绝,再婚后仍能如此坦然地把亡妻画像挂在卧房最显眼之处。仿佛时刻提醒秋惜也在提醒自己,采英永远是最重要的存在,是他心里的第一位,他对采英的爱是永远不可超越的。

  永远。

  “瞻衣无尽时……无、尽、时……”

  闽珠一字一顿地念着,不知怎的竟想起昨晚他对自己那般温柔体贴的模样。

  多讽刺。

  闽珠哼笑一声,笑自己,也笑秋惜。

  她笑自己识人千万竟没看透这男人看似真心实意的表面下爱的却不是秋惜,而是他那早已作了泉下鬼的发妻。

  她笑秋惜和他相识二十余年,原以为嫁了个真心实意的好丈夫,却是不知不觉中做了最多余的那个人。

  他的心里明明白白地爱着发妻,从二十多年前到如今,这份情意与日俱增,更不会因他续弦再娶而削减半分。

  园是采园,画是采英,时时处处都是他二十余年深爱采英的证明,而秋惜呢?

  他心里满满当当都是他那情深缘浅的发妻采英,连个缝儿都没留给她。闽珠想不通,她怎么还能如此心甘情愿做了他的续弦,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

  图钱?

  他的钱将来必定都是留给亲生子的,越是高门大户就越是计较盘算得厉害,她一个不识字的乡下女人只晓得过好眼下的日子,又怎么懂得高瞻远虑呢?

  得不到他的爱就算了,连他的钱也分不到。不行,她不能让这个傻女人到头来人财两空什么都没落得。

  闽珠心里升腾起一股恼恨劲儿来,恨这男人痴情却又多情,恨这女人太傻又太可悲,恨这旧社会让女人不得不依傍男人而存在:男人争气,女人便活得好,男人不争气,女人便过得惨;男人爱她,她便活得风光得意,旁人都要高看她一眼;男人厌她,她便过得谨慎悲哀,旁人都嫌恶她起来。

  男人的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昙花一现般短暂而易变,女人却成了这一场场虚情假意里最可悲的牺牲品。

  而闽珠绝不可能做下一个扑进旧社会烈火中甘被焚身而不自知的飞蛾。

  绝不可能。

  

  

  “请您出示健康码、行程码,测量体温。”

  秋惜戴着口罩傻乎乎地站在门口,四处寻不到声音的来源。

  喇叭里的声音还在循环播放,“请您出示健康码、行程码,测量体温。”

  “妈咪,发什么呆呀?快拿手机扫码呀。”

  “手机扫码是什么东西?”

  一旁的护士姑娘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眼。看她打扮的光鲜亮丽,气质端庄贵气,一看就是个豪门阔太。豪门阔太结果连手机是什么都不知道?

  “抱歉,我妈咪不太舒服,我来帮她。”

  秋惜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地往天爱手里那两个长方形玩意儿看去,手指一点一点的,怎么就能让黑色的长方厚片亮了起来还一变一变的?难道是什么幻术?

  她还沉浸在脑补的幻想中,天爱抬起她的胳膊在一旁的自动测温器前晃了一下。

  “叮,体温正常。”屏幕上显示了36.4的绿色数值。

  秋惜歪了歪头,这是什么?谁在说话?巴掌大小的盒子里也能藏着人吗?

  “走啦妈咪~”

  十分钟后,刚做完核酸的秋惜正站在自助挂号机前眼神发直,她在猜这一人高的大箱子里装了什么。

  她看着天爱在长方形亮亮的东西上一点一点的,一会儿拿这个放在大箱子的台子上摆弄摆弄,一会儿拿那个放在大箱子的台子上摆弄摆弄,大箱子又是说话又是画面一变一变的,吸引了她200%的好奇心。

  “走啦妈咪~”

  天爱推着妈咪走进电梯的时候,秋惜突然害怕了起来。

  这铁皮箱子又是什么?还会自己开门关门?难道自己就是坐着这玩意来到这个时代的?为什么才短短几秒时间,开门后的景象却和刚才全然不同了?

  “妈咪,这里啦。”

  秋惜怯生生地走在天爱身后,警惕而好奇地用目光探索着周遭的一切,一如当年她刚到芦州陈家时般。

  “叮咚,3076号林闽珠,请到第一诊室。”

  秋惜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抗拒起来。

  “能不能不去啊?”

  “不行啦妈咪,快进去啦。”

  

  

  陈老爷回家时已经很晚了,刚上楼就瞧见秋惜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秋惜。”他缓步走了过去,仰着一副温和的笑脸。

  闽珠听见他喊自己的声音就莫名烦躁了起来,有些不耐烦地低头摆弄起桌上的首饰来。

  “秋惜?怎么了?”

  “没怎么。”

  “不高兴了吗?”

  “有什么好高兴的。”

  闽珠呛了他两句,却懒得看他,对着镜子斜了他一眼,冷着脸摘下了簪子,没好气儿地摔到了梳妆台上,倒像是个吃醋泛酸的小媳妇。

  簪子掉落的声音把两个人都惊着了。

  “怎么了?”陈老爷关切问道。

  闽珠一时语塞。

  她能说吗?和一个死人争宠,说出来倒是显得自己小气了。

  更何况这是秋惜的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装作不知情不也能相安无事把日子过下去吗?

  不说?

  她难道要像秋惜那样忍气吞声吗?她又不是旧社会的女人,怎么可能忍得下去?她迟早要憋屈死的。

  说不得,不说又忍不得。

  真难。

  她顿时明白过来,秋惜或许不是不知道他心里只有采英,而是她身不由己,别无选择。

  “我出去走走。”

  闽珠起身顺手从旁边拽了件外套披在了身上,动作干净利落。

  “怎么了?秋惜,你有什么心事吗?”

  陈老爷拦住了她,满脸关切,语气都柔和了许多。

  闽珠把嫌恶写在脸上,生怕他瞧不见。

  “没事。”闽珠懒得看他,径直从他身侧经过下楼去了。

  经过楼下时,闽珠特地停下脚步,侧身望向了那幅画像,不知多久,闽珠才收回了那凛冽的目光,阔步离开了采园。

  

  

  “就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大夫把手里那一沓子检查结果放在桌上。

  “张大夫,可是我妈咪……”天爱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目光呆滞一脸茫然的妈咪,“我妈咪什么也不记得了,就连我也不认识了,就连电视手机怎么用都不会了。”

  “林董事长最近有没有受到什么精神刺激?”

  “没有呀,昨晚回家时还好好的呢,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林董事长确实失忆了,只不过病因不明。”

  秋惜坐在一旁听着大夫和天爱沟通她的病情,她也只能继续装傻。

  整整检查了一上午,她也实在是筋疲力竭了。

  尤其是刚才她在CT检查室里死死拽着天爱不肯躺下时,闹腾了好一阵子才终于被天爱说服。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不配合。她又没见过这大玩意儿,还以为跟棺材一样,躺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呢。

  “那有什么治疗手段吗?”

  “没有办法确诊病因的话,是没有办法给予任何治疗手段的。我的建议是,让林董事长居家休养,把集团的事情暂时搁置,过段时间再来医院复查。”

  “好吧,谢谢张大夫。”

  傍晚的林家画风明显与往日不同。

  “妈咪,这是苹果~苹~果~我帮你削皮,削完皮切成块就可以吃了。”天爱像对待婴儿般温声细语地对妈咪展示着手里的苹果。

  “妈咪,这个是盘子,拿叉子,来,拿小叉子吃苹果~诶~对~真棒~”

  “妈咪,这个是你最爱喝的黑咖啡,要不要喝一口?”

  “妈咪,这个是电视,这个是遥控器。这个是开关,这个是音量加,按一下声音就增大一点,这个是……”

  秋惜坐在一旁一口一口地吃着苹果,仿佛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一点一点地跟着天爱重新认识这个本与她毫无交集的世界。

  “大小姐,您为董事长订购的营养品到了,我已经放到橱柜里了。”

  “好,谢谢张妈。以后我不在家的话,记得提醒我妈咪按时服用。”

  “好,大小姐您放心。”

  说起吃药,秋惜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天爱,上午去医院的时候,那些穿白色衣服、只露出脸的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让我们张嘴?那是做什么呢?”

  “做核酸啊。”

  “核酸是什么啊?”

  “emmm……”天爱也不知如何解释,“现在疫情期间,去医院都要做核酸检测,确保进入医院的人都是阴性,没有得新冠。”

  “新冠?”

  “新冠肺炎,今年年初流行起来的传染病,传染性很高,严重的话会死人的。”

  “原来是这样。”

  “是啊,所以出门要戴口罩,要做核酸,回家要用酒精擦手消毒,这样才比较安全,记住喔。”

  “喔,好。”

  秋惜半知半解,她对传染病的印象也只有小时候听说有个村子突然出现了一种从没见过的病,人传人,传到后来整个村子都得了病,最后没活下来几个人。

  “妈咪,出门无论去哪都用手机要出示健康码和行程卡,手机你还记得怎么用吗?”

  “鸡?手鸡是什么鸡?”秋惜一脸茫然地看着天爱手里黑色长方块,这居然是鸡???这看起来也不像活物啊?

  “不是鸡,是手机。妈咪,这是你的手机,来,我教你怎么用,手指按在这里,就可以解锁了,也可以输入密码,然后……”

  

  那一夜,闽珠没有回采园,也无处可去,就这样赌气似的在书房看了一夜的书,算了一夜的账本,想用这些来麻痹自己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吃早饭时也是冷着一张脸,见了谁也不张嘴说话,就像是全世界都得罪了她,搞得家里三个男子汉边吃饭边反思起自己近日所作所为有何不妥之处。

  她也想不通自己作为一个局外人赌的哪门子的气,替人家气个什么劲儿,说不定这两人还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呢。

  可自己怎么就咽不下这口气,就像自己真的是秋惜似的,就像这事儿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似的,无法抽身,无法脱离。

  越是烦什么越是来什么。早饭后,绸庄差人送来了几匹上好的布料,要她选上一匹。

  闽珠还以为是他昨天觉出自己不悦,今天特地差人送布料讨自己欢心。

  结果下人却来了句:“老爷说,尽早选好了料子,您就可以早些开始绣了,省得到时候来不及,还要连夜赶工。”

  “绣什么?”

  “夫人的绣像啊。”

  “谁的?”

  “夫人,我嘴笨说错了,是先夫人的绣像。”

  “绣她的画像干什么?还要我来绣?”闽珠现在一听先夫人这仨字就浑身不痛快起来。

  闽珠的话把下人也给说懵了。

  “夫人,您忘了吗?老爷每年都在先夫人祭日那天烧给先夫人一副绣像,以前年年都是您亲自绣的。”

  闽珠一听就气儿不打一处来,要秋惜每年日熬夜熬地熬瞎眼睛把那副画像绣出来,到头来却把她苦心绣成的绣像烧掉?就为了成全他那颗“爱妻之心”?

  闽珠不理解,更做不到。

  她的世界里从没有妥协二字。

  傍晚时,闽珠又一次回了她最厌恶的地方——采园。

  她再次打量起这幅挂了二十多年的画像,画像前的供桌上还摆着那匹上午送来的上好布料。

  上午时她听了下人解释挑选布料的原委后不由分手就打发下人把布料原封不动带回绸庄,没想到陈老爷到底还是选了一匹送来了采园,压根就不必征得她的同意。

  她到底算什么?

  两天以来的所有不平不忿,在此刻都化作一股邪火儿,彻底爆发了。

  她干脆直接搬来椅子把画像取了下来,她仔细地将画像收好,刚想从椅子上下来一抬头看见了陈牧生惊愕的脸。

  “秋惜,你怎么把采英的画像取下来了?”

  林闽珠低头看脚下的椅子狠狠翻了个白眼。

  为何,为何,能为什么何?

  闽珠不回话,只是盯着地面小心翼翼地下来。刚站稳脚步,就看见了陈牧生举在半空的手正在慢慢收回。

  林闽珠看着那半收不收的手,心里的火又烧了起来。

  于是面色冷冷道:“你觉得呢?”

  陈牧生有些惊讶,他从未听秋惜如此称呼自己,更从未见秋惜这般冷面冷语。他的眉头紧锁着,不知说些什么,目光却紧紧钉在了秋惜拿着画的右手上。

  看着陈老爷像个木头人只知道盯着她的手,闽珠便彻底明白了。这要真是她,恨不得直接上前给他个巴掌,让他知道为何白天升起的是太阳。

  “情深意重是两人之间的事,不必牵扯旁人进来无端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还要被说是没有肚量,眼里容不下。再说了,若是真有心意,何必他人代劳针线,绣像不过仿品而已,烧去也是无用,倒不如叫真品随它主子去了算了,也省的碍眼。”

  闽珠看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刚才的话是说与谁听了。干脆把画从右手换到了左手,顺势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见那尊呆住的雕像活了起来。

  “嗯?秋惜,什么意思?”

  陈牧生还是盯着那幅画像,皱着眉,脑子里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画像被取下来,就又被秋惜隐晦不明的话绕了个糊涂。

  闽珠看见这幅情景,也知道多说无益,暗暗为秋惜感到可惜,嫁了个看似满眼都是她的丈夫,心里却没有她的一分地方。

  闽珠的面色愈发得清冷,微微摇头,话里带着浸满了凉意的笑:“我的意思是,你对夫人,虽阴阳两隔却情深意重,睹物思人二十多年,从未动摇半分心思。既然如此痴心一片,又何必续弦?”

  闽珠愤然将画像打开用力拍在了桌子上,转身正要离开,被陈牧生拽住了衣袖。

  “秋惜,这是什么意思?”陈牧生不明白秋惜好端端的怎么就和采英的画像犯起了冲。

  看着他满脸不解,闽珠用力将衣服从他手上拽了出来。

  “夫妻至此,真是可笑。”

  闽珠冷笑着敏捷地躲过陈牧生还想纠缠的手,昂首快步离开了采园。

  陈牧生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些什么,但实在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终究还是没开得了口,转身将采英的画像仔细收好,紧紧攥在手里,但却不错眼的盯着门外。

  “秋惜到底是怎么了?”

  “这个地方我是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林闽珠用手帕使劲扇了扇风,试图让这股火降下去,心里恨不得直接签份和离书干干净净地离开这儿,又转念一想,万一回头真正的秋惜回来了,发现自己连家都没有了,岂不是惨上加惨了,便又放下了这个念头。

  “既然不能干脆利落说走就走,那就多赚点钱给她,也算是留份依靠吧,依靠自己总比依靠男人稳妥。”

  闽珠透过园子里的花窗看着忙忙碌碌的佣人们,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晚,闽珠没有去吃晚餐,也没有回采园休息,而陈老爷也没有去寻她,只是经过书房时特意瞧了一眼,看她在书房便也放下心来。

  晚餐时,天雄问起,陈老爷也没说什么,只说她在书房。

  夜深了,采园楼下的台灯还亮着,秋惜也依旧还没回来。

  陈老爷坐在桌前,面前桌上还放着卷好了的画像。

  他不懂,相安无事二十多年,自己和这幅画像是怎么得罪了秋惜,她性子如此柔静娴淑,怎么会无端为了幅画发起了脾气。

  难道,他真的有何不妥之处吗?

  

文中林闽珠摘画片段原文来自@暮十二 ° ,文中是鸽王雷子的改编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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