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青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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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 • 来归》16

        (本章7k+,只有男女主和助攻,基本无虐点)


        陈老爷从顺子那儿大略了解了刘老爷家、孙主任家、胡老爷家的大概方位,便急匆匆拿着雨伞出了门。

  他越是往城东走,被乌云遮盖的天色就越发阴沉,阴沉中却有昏黄而又明亮的光亮天色裹挟而来,侵袭着雨前每一寸安宁的天空,他也不由得更担忧了几分,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才走到半路,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在那一瞬间点亮了整个芜州城,顿时惊雷轰鸣,似是炸响在耳边般邻近,伴随雷声一同降临的便是狂风暴雨,倾盆大雨倾泻而下,霎时间地面上便存了积水。

  芜州的雨,从不似芦州连绵温柔,芜州的雨有着自己的脾气,来匆匆去匆匆,淋得个酣畅痛快,淋得路人措手不及,个个成了落汤鸡。

  陈老爷也同其他路人一样被突袭而来的大雨杀了个措手不及,慌忙撑开了雨伞,可也避免不了头发衣裳被淋湿的现实。

  可他已然顾不得许多,更大步向前寻找晚琴的踪影,才走了没一会儿,他就在被瓢泼大雨所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晚琴正在暴雨中努力地控制着被肆虐的狂风所操纵着的木板车,而她的区区力气又怎能妄想与狂风相抗衡。在狂风骤雨中,车体乱摆,连人带车不进只退,她用尽了力气,也不过只是在做无谓的挣扎罢了。

  “晚琴!”陈老爷迅速跑了过去。

  可晚琴并没有听到他的呼喊,嘈杂的雨声风声遮盖了他的声音,直到他跑到晚琴身边,一手死死抓住了在狂风中摆动无定的木板车,一手把伞递到了晚琴的手中。

  “拿着。”

  他用力控制着木板车的前进方向,全然顾不得和晚琴多说什么的,也顾不得去看晚琴此时是什么表情。

  晚琴打着伞快步跟在他的身侧,手中的伞歪向了老陈那边,把他完全遮挡在雨伞之下,而她自己却被暴雨淋透。

  晚琴微微侧头,望着他方才被雨水打湿的面庞,此刻,除了惊讶,只剩下感动。

  她不知道老爷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大雨中来帮她,是碰巧遇到还是特地来寻她,她只知道他把伞交给自己的那一刻,她是如此安心。纵然她已经不是秋惜,可他对她的疼惜和关照从不因她身份的改变而缺失毫分。

  此时,大雨中的,仿佛不是萍水相逢的陈老板和董晚琴,而是从前恩爱的陈老爷和秋惜。

  一路上,嘈杂的风雨中,两个人沉默无言,却似乎早已在心底默认了彼此的那份珍贵心意。

  晚琴一手打伞,一手推开了家门,指着墙角的那块空地对陈老爷说道,“放在这儿就好了。”

  “好。”

  房檐下,晚琴收起了伞,下意识地牵起了陈老爷的手,拉着他一同进门。

  陈老爷怔了一下,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被紧紧牵着的手,又迅速抬头望着晚琴的背影,恍然间,他仿佛回到了一年前。那时,他时常牵着秋惜的手奔波于寻找钧山的路上,而这双手,他已经近一年没有再牵过了。

  晚琴把伞靠在墙边,又顺手从一旁的面盆架上取下了条干毛巾,习惯性地抬手为他擦拭被雨水淋得湿漉漉乱糟糟的头发,一如从前秋惜般细心体贴地照料他生活中的每一处细节,而今的她却也似乎并未觉察到她的举止有何不妥。

  陈老爷呆滞了几秒,他在帮她推车回家的一路上设想了许多一会儿可能要说什么做什么,却从未敢奢望过她居然会如此亲昵地为自己擦拭头发,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难道,她决定遗忘过去,和自己重归于好?还是,她只是感动于方才的出手相助?他的目光急切地追随着晚琴的眼睛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无论答案是什么,此刻的他只想沉溺在这短暂的亲昵中,不愿梦醒。

  可是在目光相对的那刻,两个人俱是一样如梦初醒般惊慌又不舍地错开了目光。

  晚琴把毛巾递到他的手里,低头尴尬一笑,“你头发湿了,擦一擦吧。”

  “哦……好。”

  他还沉浸在方才的回味中不愿清醒,望向她的目光还留有方才炽热的余温。

  “晚琴,你身上都淋湿了,去换身衣服吧,不然会生病的。”

  “不用了……”

  “淋雨很容易生病的,现在你可不能病倒,点心店全都指着你呢,还是把衣服换了吧。”

  “那,好吧。”

  看着她转身回了卧室,陈老爷也长舒一口气,不管以何借口,总之达成让她换掉湿衣服的目的就可以了。他也不禁暗自感叹,她离开陈家独自生活的这些日子,是越发不似从前的她了,脱离了卑微与歉疚后竟在辛劳艰苦的生活中生发出了无限的自尊心,不愿在别人面前露出一丝脆弱,现在也只有拿点心店做借口才能让她接受自己柔弱的一面而又不失颜面了。

  他还站在原地拿着毛巾发呆,晚琴很快就换好衣服出来了,手里还捧着一身暗色睡衣。

  “这是?”

  “这是睡衣,给冯大娘做的。你身上也都淋湿了,先换上吧,就是裤腿衣袖有点短,身量又有点太肥,不嫌弃的话,先将就穿一会儿吧。我把你的衣服拿到灶台那儿烤烤,一会儿就干了。我先去做饭了。”

  “好,谢谢你。”他笑了笑,接过了她手里的睡衣,快步进了她的卧室。

  陈老爷也万万没想到,只是偶然赶上下雨,帮她推车回来,竟然有大的收获,自己努力了这么久都毫无成效,倒不如一场大雨直接把他俩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环视一圈卧室,不大的旧屋被她收拾的干净利索,衣柜、架子床、衣架、梳妆台、木凳,这就是她卧室里的所有。

  似有冥冥中的指引,他的目光停在了梳妆台上,停在了梳妆台上摆着的首饰匣上,那正是上次他离开芜州前送她的耳环首饰匣。

  他边系扣子边走了过去,打开了首饰匣,果然装着上次他送的耳环,她小心翼翼地收着,似是什么稀世珍宝。而在晚琴的眼里,他的一片情意赋予了这对耳环无价的意义,稀世珍宝又怎么能与之媲美?

  梳妆台上除了那耳环匣外,还有一个样式简单的梳妆匣,打开来,里面只有一把木梳,几根简单式样的木簪,还有一个提绳小布袋。

  他向来是尊重她的,从前还是夫妻时他便不会未经她允许乱动她的东西,更何况是现在作为普通朋友。只是他脑海中似乎有一个莫名的念头指引着他,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要一步步探究下去。

  他毫不犹疑地拿起了布袋,打开布袋的那刻,他便瞬间皱紧了眉头,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布袋里装的正是当时秋惜离开陈家时所佩戴的耳环和戒指,是胡警官找到的秋惜遗物中缺失的另一只耳环。

  “秋惜……”

  他的眼泪失控地迅速充满了整个眼眶,滴落在了布袋上,声音都是哽咽的颤抖。

  快要一年了,秋惜离开已经快一年了,他苦苦等待、苦苦寻找、苦苦追寻已经快一年了。没有人能理解这布袋里的耳环和戒指对他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

  从在自家店里尝到顺心点心铺的点心开始,从他第一次见到晚琴开始,他的心里就像是燃起了一团希望之火,哪怕晚琴不承认自己是秋惜,哪怕晚琴躲着他、疏远他,哪怕晚琴对他发脾气、甩脸子,他也从没有想过要放弃。就算是在码头没有等到晚琴来送他,就算是不曾看到过一次晚琴的笑脸,就算是他离开芜州和晚琴两地分离,他的心里也没有一刻遗忘过她。反而,时间越久,思念越深。

  而现在,只要有这耳环和戒指在,就足以证明她就是秋惜,是他朝思暮想近一年的秋惜。以前他虽已经从晚琴的眼神中寻到了从前的影子,从小桃的口述里确认了她就是秋惜,可到底没有实证,如今有了这两样确凿的物证,足以打消他从前的万千顾虑和怀疑,也足以给他无限的勇气和信心去和晚琴重归于好。

  “秋惜……”他低声重复着,小心地把那戒指耳环捧在手心里。

  此刻他多想拿着这两样首饰去找她对质,去跟她相认,去和她相拥而泣。可他突然想起了小桃的话,如果没有解开心结,就算是证据齐全逼她承认了身份,她也不会心甘情愿和他和好,弄不好她还会继续逃跑。如果那样的话就成了一场空,再想找她可就不好找了。

  “晚琴在呢吗?”冯大娘一手打伞,一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院子,“晚琴呀,你家还有煤油吗?我来借点。”

  陈老爷闻声,连忙将首饰放收拾妥当,把梳妆匣放回了原位,抱着湿衣服从卧室快步出来,正好撞见了冯大娘,一时间手足无措,甚至不知自己该做何表情,只能勉强挤出了一丝不自在的尴尬笑容,笑容里难以掩饰他的紧张慌乱。

  “晚琴啊……”

  冯大娘瞧从晚琴卧室里跑出来了个男人,立马提防地皱起了眉头打量了一眼,这男人身上还穿着睡衣,纽扣都没系好,头发都还湿漉漉乱糟糟的,胳膊上还搭着一套料子花纹都蛮贵气的长袍马褂,这人看着是有些眼熟,却记不起从哪里见过他了。

  可大娘清楚地记得晚琴是个独身女人,没有丈夫也没有孩子,是和她自己一样的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这怎么突然从卧室里跑出来了个男人,还衣衫不整,满脸不自在,这就是换了谁也忍不住要多问一句。

  “你是?”

  “呃,我……”他也顺着大娘的目光低头打量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向大娘解释自己衣衫不整出现在晚琴卧室的原因。

  “你……”大娘话锋一转,“那个,我来借煤油。”

  晚琴也闻声从厨房跑了过来,“大娘。”

        “晚琴,这是?”冯大娘不问出个所以然来不肯罢休。

  “这是……”晚琴欲言又止,就此刻老爷的穿着打扮、神态举止,她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组织语言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了。

  此时,三个人面面相觑,显得格外尴尬。

  “刚才我去送货时遇到……”

  “哎呦,晚琴,别解释了,我懂~我都懂~”冯大娘突然拉住了晚琴的手,轻轻拍了拍,眼神和表情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起的一手八卦。

  “不是的,大娘,我和他吧……”晚琴一猜就知道冯大娘误会了,连忙解释起来。

  “有啥好解释的呀,我都懂~孤男寡女嘛,正常,晚琴你也该往前走一步了。再说了,你俩看着也挺般配的,郎才女貌的,挺好挺好~哦对了,那个,我家煤油用光了,这下大雨我这腿也出不去买不了,就想来借点。晚琴啊,你家煤油瓶子在哪呢?”冯大娘说着拉着晚琴往厨房走,冯大娘可不是第一次来借东西了,轻车熟路,别说煤油瓶子在哪,就是酱油瓶子在哪她都清楚。

  陈老爷站在原地依旧保持着尴尬的笑容,直到冯大娘走时,一手提着油瓶,一手打着雨伞,颤颤巍巍地,还不忘回头用八卦的眼神打量他一眼。

  陈老爷目送冯大娘离开,回头正好迎上晚琴的目光。

  从刚才他发现了秋惜走时所佩戴的首饰后,他的内心就再也无法平静,在那短短几分钟时间里,他几次按捺不住想要拿着这些证据去质问她,去和她相认。

  可他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做。小桃说得对,她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必然有她无法言说的缘故,而自己如果冲动地拿着证据逼她承认自己是秋惜,也只是再一次伤害他们之间的感情。

  “晚…晚琴,我……”

  “雨下得还挺大的,不如,留下吃晚饭吧。”

  陈老爷还在思考该如何找借口多留一会儿,没想到她倒是先开口挽留自己,幸福来得太突然,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等晚琴转身回厨房,他才从冲上脑袋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立马笑呵呵地追了上去,满脸的喜气洋洋像是今天过年一样。

  “我来择菜。”

  他哪里会择菜,去了也是帮倒忙,不过是找个借口和她多接近罢了。

  

  

  屋外,月轮高挂,雨声涟涟,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天边。

  屋内,灯火昏黄,摇曳扑朔,桌上是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陈老爷端正地坐在桌前,紧张地用指尖轻轻敲击着米饭碗,时不时向厨房的方向瞄上几眼。

  晚琴从厨房里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把盘子小心放到了桌上。

  “家里菜不多,今天没来得及去买菜,陈先生您将就着吃。”

  说是这样说,可是桌上的四菜一汤,每一道都是他爱吃的,是只有从前的秋惜才知道他爱吃的。

  “晚琴,谢谢你留我一起吃晚饭,这些菜刚好是我爱吃的。”

  晚琴才注意自己做的菜竟然都是从前他最爱吃的那几道,而自己做菜时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原来,多年来,自己早已把他的喜好牢牢记在了心里,就算镜破钗分、遥隔千里,她也从未忘记。

  两个人默默地吃着饭,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再开口,正如方才做饭时一样。屋内安静得只听得见碗筷轻碰的声音和咀嚼食物的细碎声音。

  许久。

  “晚琴,以后推车送货的工作还是我来吧。”

  他不想埋怨她不看天气就出去送点心,也不想埋怨她出门不带伞结果被雨淋透,他的目光中只有对她的怜惜与心疼。从前她在陈家时,何时受过这样的累,做过这样辛劳的活儿?而她现在面对生活的压力却不得不活得如此辛苦劳累,为了生活,别无选择。

  见晚琴不解的目光,他又补了一句:“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

  他希望自己能够帮得上她什么,也算是自己尽到了一点做丈夫的责任。

  所以,他特地避开了晚琴不适合做推车送货这种粗活的话,她虽只是劳苦平民,出身卑微,命运凄惨,可她却总有股与身份不符的自尊劲儿。从前在陈家,她是身份低贱的下人,是逃荒至此的外乡人,是别人眼里一心攀高枝嫁高门的坏女人,她那股自尊的劲儿也就一层层消退了。如今她好不容易在新身份新生活中重拾了尊严与自信,他绝不能再让她回到从前那个自卑怯懦的秋惜了。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就交给我来做吧。”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她拒绝得干脆,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无论是经济上还是生活上,她都不愿再依赖老爷、依赖陈家。

  “又要做点心又要打包装已经很辛苦了,送货这点事就交给我吧。作为朋友,我和小桃都理应替你分担的。我这人拙手笨脚,恐怕是不能像小桃那样帮你揉面配料做点心了,推车送货我倒是还算拿手,芜州城里大小人家我大多有些耳闻。”

  “可是……”晚琴犹豫难言,他自小养尊处优,连厨房都不曾进过、衣裳都不曾亲自洗过。推车送货?怕不是他送半天下来就累得承受不住了,可这又不好婉言谢绝……

  “晚琴,”话到嘴边,他又一次咽下自己想问的那些话,话锋一转,“晚琴,谢谢你留我吃晚饭,这些菜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了,从我妻子离开后就再也没吃到过了。大概家里的厨子怕我见了这些菜会触景伤情,也从不做给我吃,做了也做不出从前她在时的味道。今天吃到了你做的菜,就好像吃到了我妻子从前为我做的这些菜一样,谢谢你。”

  晚琴没有说话,默默低下了头。秋惜似乎早已经存在于他生活的每一个点滴、每一处细节,穿衣、吃饭、喜怒、冷暖,似乎她也早已经成为了他人生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这些,在她离开芦州前,她从未察觉到。

  陈老爷放下了筷子,呆呆地望着那盏昏黄的煤油灯,火苗摇曳,似他那颗炙热而被灼烧着的心。

  “她走后,其实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接受她的离开,好像她没有死,没有被害,只是不在我身边了而已。那种感觉、那种心情,我没有办法形容,难过是必然,可我却又总觉得在未来的某一天她还会回来,”他自嘲般苦笑了一声,“其实,我也知道她已经不在了,不会回来了。”

  他依旧望着那盏灯,而没有去看晚琴是何反应,此时他无需知道她是何反应,他只是想把自己这近一年来的心路历程说给秋惜听。此时的他,已经确认晚琴就是秋惜,他不想再遮掩,他迫不及待要让秋惜知道自己从前对晚琴不得已所隐藏起来的那些心事。

  “从她走后,我没有一刻不在想念她。可我最难过、最想念她的时候,不是在年节时,不是在他人合家团聚时。而是有一天傍晚,我坐在摇椅上望着天空,晚霞绯红,层云尽染,好看极了。我想要和她分享,却恍然想起她早已不在了。她在的话,一定也会很喜欢的。”

  她听着,默默侧头望向窗外,这样他就看不到自己流着眼泪的眼睛。

  也许自己当初的离开就是错误,但是她又有何选择呢?如果说离开是错误,那她二十多年前出现在陈家就是错误的根源,如果那时候她没有留下,而是拿钱就走,也就不会有自己二十多年来的痛苦与自责,钧山也不会失去他本该拥有的一切,天雄也不会变成现在纨绔执拗的样子,而老爷,也不会被自己骗了一次又一次,骗了信任又骗了感情,骗了他的一生,哪怕秋惜离开已经快一年了,他都无法从中走出来。似乎他们之间,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错误的骗局。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道:“既然她已经不在了,就把她忘了吧。”

  “忘不了,一年忘不了,一辈子也忘不了。”

  晚琴目光黯淡,“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托媒人为你找一个合适的女人。也许有人陪着你、照顾你,你慢慢也就走出来了。她……”晚琴眉头皱紧又舒展些许,这话欺骗他也在欺骗自己,“她看到你有人照料也会放心的。”

  陈老爷没想过她居然如此决绝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他却依然坚信她这些话并非本意,只是她囿于苦衷,迫不得已。

  “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也不需要别人的陪伴。如果她真的放心不下我,放心不下孩子们,就该回家来。只有她在,这个家才算是个完整的家,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她在陈家、在我和孩子们心里的位置。”陈老爷的一番话说得诚恳万分,目光似他的内心一般坚定而执着,希望她能听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

  可惜她没有勇气抬头面对他真诚的目光,只是静静地望着那盏煤油灯,没有再回应他的话。

  屋外雨声渐小,细如烟雾般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为这场暴雨做最后的收尾。

  屋内,昏黄的灯光下,两个人在桌前对坐无语,目光聚在那盏快要燃尽的煤油灯上,而心思却在对方身上。

  天色已经晚了,饭菜也已经凉了,灯也燃不了多久就要灭了,人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当晚陈老爷回住处时,已近午夜了,雨已经停了,月色凄迷,银辉倾泻,地面似镀了一层薄银,清冷的月光照在地面上又折到他的脸上,为他落寞的神情更添了几分清寂。

  落寞之人总是多情多思,他这一路上,踩着水坑,踏着月光,脑子里想的全是她,想他们从前过往的恩爱,想她今日为自己擦头发时的情景,想自己发现秋惜首饰时的惊喜与慌乱,想他们今后又会如何发展。

  他或许不会知道,此刻也有一个人,在他离开后,同他一样落寞多思,同他一样惆怅烦乱。

  

  

  “你们老板呢!我找他!”

  隔天上午,烈日高照,小桃火急火燎地闯进了银楼。

  “小桃?你怎么来了?”陈老爷从他屋里出来倒水,正好瞧见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小桃。

  “走!跟我出去一趟!”小桃拽住他就往外走,陈老爷一头雾水任由被她拽着走却压根不知道小桃这又是哪一出。

  “小桃,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老板娘一上午都没来店里,她平时一大早就来店里把点心做好了,无一次例外,也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我不放心,就去她家里找她,可是我敲了半天门也没人给我开门。可是店里又不能没人,我好不容易把点心都做完了,好不容易等到沈先生来店里了,赶紧把店托付给他照看就跑出来找你了。陈老板,你昨天见到她了没?你都跟她说什么了啊?”

  陈老爷此刻也跟着紧张起来,努力在脑子里回想昨晚都说了什么。

  “见到了,可我也没说什么不妥的话。”

  “完了,老板娘她不会又跑了吧?!完了完了完了,我们这家店算是完了……”小桃如临大敌般崩溃地嘟囔着。

  陈老爷也顾不得再多想什么,撒腿就跑。

  “诶!等等我!”小桃跑来跑去一个上午了,实在跑不动了,被他远远落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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